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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兀鲁黑兀鲁思”与“好陈察哈尔”考

赤峰学院       宝音初古拉*

  一、     “兀鲁黑兀鲁思”

学界除大蒙古国的“四大汗国”外从未提及“拖雷兀鲁思”。拖雷的三位兄长各有自己所属的领地和兀鲁思,拖雷的领地(禹儿惕)和兀鲁思情况又如何,学界至今无任何明确的定论。究其原因主要是拖雷在世时他是兀鲁黑兀鲁思的汗以外临时代理大蒙古国大汗而监国的也可那颜,充当成吉思汗黄金家族的族长角色。因为这个缘故,后世的史家只关注拖雷的监国之事,而疏忽了拖雷的另一个身份,即“兀鲁黑兀鲁思”的“兀鲁黑那颜”身份。窝阔台可汗即位后将大蒙古国的政治中心设置在大蒙古国的腹地,即设在拖雷所属兀鲁思境内的斡儿浑河谷地,为以后侵吞兀鲁黑兀鲁思的东部领土打下了基础。

“兀鲁黑兀鲁思”之名源于当时大蒙古国各封国为区别东道诸王各兀鲁思和西道诸王各兀鲁思而将成吉思汗赐给其幼子拖雷的的蒙古大本营命名为“兀鲁黑兀鲁思”(宗主国)。成吉思汗生前把“兀鲁黑兀鲁思”和自己的直属军队十万零一千人全部赐给拖雷所有,因此拖雷被称为“兀鲁黑那颜”。在成吉思汗时代,蒙古人把成吉思汗汗直属大禹儿惕称作“也可阿兀鲁”(蒙古语意为老营地)。因拖雷继承了成吉思汗蒙古本土的大禹儿惕之故又被蒙古人尊称为“也可那颜”,此乃拖雷之“兀鲁黑那颜”或“也可那颜”尊号之由来。《史集》载:“他(按:拖雷)的称号为也可那颜和兀鲁黑那颜,即大异密。他以这[两个名字]为世人所周知,而成吉思汗却称之为‘那可儿’。”[①]又有一处记载:“第四个儿子为拖雷,号称也可那颜和兀鲁黑那颜。……‘拖雷’在蒙古语中是镜子的意思。自从拖雷死后,镜子一词迤今犹须避讳。镜子的突厥名为阔思阔。为避讳起见,如今蒙古人遂称镜子为阔思阔。”[②]这在元代大蒙古国各兀鲁思中较为普及的现象,而在后世的蒙古文史书中一般将“也可那颜”和“兀鲁黑那颜”整合书写为“拖雷那颜”,偶尔出现“也可那颜”之称。

拖雷所属兀鲁思即“兀鲁黑兀鲁思”。她曾在存世的史实依据有以下几条支撑的史料。

《史集》载:窝阔台合罕“吩咐把他[拖雷]的兀鲁思的事务和他的军队的整顿交给他的正妻,世界上最聪明的妇女嗦鲁儿忽黑塔尼别吉去管,让他的儿子们和军队都服从她。”[③]上述史料能够证明拖雷兀鲁思在拖雷去世时确实存在,而且在拖雷汗去世之后遵照窝阔台汗旨意由嗦鲁禾帖尼别乞监国的事实。拖雷兀鲁思在窝阔台汗时期与大蒙古国可汗汗廷并存在蒙古国腹地——成吉思汗大本营区域。因为大蒙古国大可汗光芒四射,照耀当时的全世界,反而把同一区域并存的拖雷兀鲁思给遮住了。另一方面在极其危机的狭缝中求生存,嗦鲁禾帖尼别乞采取了极为低调的处世策略,使外界很难注意到拖雷兀鲁思的存在,很容易被人忽视。但是,仍有一些学者敏锐地注意到拖雷兀鲁思的存在。

《世界征服者史》记载:“成吉思汗时期,国土变得十分广阔,他就赐给每人一份驻地,他们称之为禹儿惕。……从海押立和花剌子模地区,伸延到撒哈辛及不里阿耳的边境、向那个方向尽鞑靼马蹄所及之地,他赐与长子术赤。察合台受封的领域,从畏兀儿地起,至撒马耳干和不花剌止,他的居住地在阿里麻境内的忽牙思。皇太子窝阔台的都城,当其父统治时期,是他在叶密立和霍博地区的禹儿惕,……拖雷的领地与之邻近,这个地方确实是他们帝国的中心,犹如圆中心一样。”[④]又据巴托尔德的分析,“也儿的石河上游流域也包括在窝阔台的禹儿惕以内。”[⑤]

《史集》的一些记载印证了志费尼关于成吉思汗四子各自封地的准确性。在窝阔台汗可汗继承汗位时,“初春来临之时,全体宗王和异密们,便从各方各隅来到老营和大斡耳朵。术赤的儿子们斡儿答、拔都、昔班、别儿哥、别儿哥彻儿、不花帖木儿从钦察来到;察合台和所有的子孙们从海押立来到;窝阔台合罕及其子孙们从叶密立和忽巴黑(按:和布克赛尔)来到;……称号为也可那颜或兀鲁黑那颜,即自己的家室和主营之长的拖雷汗,则早已在那里了。”[⑥]这里所说的“自己的家室和主营之长的拖雷汗”就是指拖雷既是“自己家室”——兀鲁思兀鲁思的主人,又是“主营”——大蒙古国中央汗廷监国者的双重身份。从上述情况我们可以断定拖雷所属兀鲁思的主要领域为成吉思汗生前所拥有的直属辖地——从阿尔泰山至兴安岭的漠北草原均为他的领地即拖雷兀鲁思的禹儿惕。当然,成吉思汗生前分封其诸弟的东道诸王的封地不属于拖雷兀鲁思领地范围内。正如多桑所说“成吉思汗以其诸斡耳朵,其最贵重之衣物,自承之马匹,其大部分军队,质言之,其所统治的诸部落,悉付拖雷”[⑦]正是《史集》所载“成吉思汗的禹儿惕(按:指领地)、大帐、帑藏、异密、那可儿、近卫军和直属军队,都在他(按拖雷)的统辖之下”[⑧]的最可靠印证。  

在拖雷在世时,兀鲁黑兀鲁思在成吉思汗四子和诸弟的各封国中无论从领土、军队、财富、政治势力等各各方面俱列在首位。这也是成吉思汗在他有生之年为自己最疼爱的幼子拖雷及其子嗣精心设计的人间天堂。对此《史集》记载:“成吉思汗曾有意把合罕尊号和帝位传给他(按:拖雷),让他作大位的继承者,但是,他说:由你来担任掌管我的禹儿惕、大帐、军队、帑藏的职务,对你更好一些,你也可以更安心一些,因为,你将拥有许多军队,你的儿子们将比其他宗王们更为独立和强大。”[⑨]可见成吉思汗赐给拖雷的分封最为优厚,拖雷所属兀鲁思比其三位兄长的所属兀鲁思更加广阔、富饶、强大。

拖雷继承了大蒙古国宗主国的领土、军队、部落、财产,掌管成吉思汗的各斡耳朵,自然行使宗主国的权利,成为名正言顺的族长。

正如窝阔台汗登位前所说“大弟拖雷汗,比我更配授予大权和担当这件事,因为,按照蒙古人的规矩和习俗,幼子乃是家中之长,幼子代替父亲并掌管他的营地和家室,而兀鲁黑那颜乃是大汗斡耳朵的幼子,我怎能在他活着时,并当着他的面登上合罕之位呢?”[⑩]拖雷的“兀鲁黑那颜”(urug-un noyan)称号就是他分得成吉思汗的宗主国——兀鲁黑兀鲁思之后享有的尊号,也是成吉思汗后裔黄金家族(altan uruhtan)的族长地位而取得的尊号。而他的“也可那颜”yeke noyan)称号则包含两层含义。一是与拖雷的大蒙古国监国权利有关,“也可那颜”的蒙古语词意是最高长官。二是拖雷所属兀鲁黑兀鲁思是在成吉思汗亲自掌管的大蒙古国宗主国——也可兀鲁思演变而来的。而当时人们仍按照老传统都将拖雷的兀鲁黑兀鲁思命名为“也可兀鲁思”(意为宗主国或大营地),他的封建主拖雷自然被尊称为“也可那颜”,而他的正妻嗦鲁禾帖尼别吉也享有“也可媳妇”(yeke  beri)的尊号。所以,并非像博伊尔所说的“为了在拖雷逝世后不再直呼其名,故与以“大那颜”称号”。[11]在蒙古历史史料中“拖雷兀鲁思”总是以“兀鲁黑兀鲁思”(宗主国)或“也可兀鲁思”(大国)的命名出现的原因在此。

拖雷在其监国两年期间的具体情况如何,没有具体的史料记载,无从考证。但是,他代行大汗权利的同时亲自管理自己家室的兀鲁黑兀鲁思的史实是无可否认的。尤其他在世时,包括鄂尔浑河谷的大蒙古国的汗廷所在地在内的以肯特山为中心的成吉思汗大本营领土完全归属他的家族。从此刻起原附属于成吉思汗四大斡耳朵的“豁勒首千户”成为隶属于兀鲁黑兀鲁思主斡耳朵的察哈尔人,而这部分最原始的正统察哈尔人和他们的后裔在蒙汉文史书中被统称称为“好陈察哈尔”。

拖雷家族的“兀鲁黑兀鲁思”的变迁历史极其复杂多变。

拖雷去世后唆鲁禾帖尼别乞在极度困境中撑起了兀鲁黑兀鲁思。

据《元史》的记载,元朝时期的蒙古人尊称唆鲁禾帖尼别乞为“别吉太后”[12]。普兰诺·加宾尼是在唆鲁禾帖尼别乞生活年代到过大蒙古国汗廷的罗马教廷的使者。据他的记载:“成吉思汗第四个儿子的儿子如下:一个叫做蒙哥,他的母亲是唆鲁和帖尼,在鞑靼人中,除皇帝的母亲外,这个贵妇是最有声望的,而且除拔都外,她比任何人都有权利。”[13]那么被普兰诺·加宾尼笔下的这位享有崇高地位和拥有极大权利的唆鲁禾帖尼别乞到底是什么样的一个女人呢?相关的中国史料记载过于简略,而波斯文史料则对她的记载比较详尽。

唆鲁禾帖尼别乞出生在克烈部汗廷家族,是王汗之弟札哈敢不的第三个女儿[14],因此享有“别乞”(公主)尊号。关于“别乞”或“别吉”称号,西方学者曾经有过争论[15]。他们认为“这个称号原来是首领兼巫师的称号”;“别吉是作为称号加在公主上”。但是,值得注意的是并非所有公主都有“别乞”称号,例如成吉思汗五个公主中有两位享有别吉称号。札哈敢不的四个女儿中有两个公主享有“别乞”称号,这是否与宗教信仰有无关系,有待考证。因为唆鲁禾帖尼别乞和其姐姐亦必合别乞都是虔诚的聂斯脱里教徒,他们之所以拥有“别乞”称号也许与此有关。

唆鲁禾帖尼别乞嫁给拖雷,夫妻二人很恩爱。据《史集》记载:“相当于伊斯兰教历622年的塔乞忽亦勒即鸡年,[1225年]秋天,成吉思汗发兵征讨又名唐兀惕的合申地区。他命令察合台留着斡耳朵后方的二翼军队中;术赤死了,窝阔台跟在父亲身边,拖雷由于唆儿忽黑帖尼别吉失明,落后了几天,后来才来到了成吉思汗处。”[16]在重大军事行动中,从来与其父亲形影不离的拖雷为其妻子眼疾之事宁可脱离军队留下来陪伴妻子,夫妻二人感情之深,从中略见一斑。

唆鲁禾帖尼别乞年轻守寡,拖雷于1233年去世时她还不到三十五岁。据《元史》记载:“世祖在潜邸,国祯以医征至翰海,留守掌医药。庄圣太后有疾,国祯治之,刻期而愈,乃张晏赐坐。太后时年五十三,遂以白金铤如年数赐之。”[17]此事大约发生在窝阔台汗末年或蒙哥汗元年。依照上述时间推算,唆鲁禾帖尼别乞的生活年代应该是1198年—1252年间。

拖雷的离奇死亡给拖雷家族所属“兀鲁黑兀路思”带来了意想不到的厄运和危机。窝阔台可汗对蒙古腹地的“兀鲁黑兀路思”的蚕食和剥夺行动启动了。唆鲁禾帖尼别乞必须面对这一严酷的事实,为保护拖雷家族的利益她必须与强大的蒙古大可汗周旋。

窝阔台可汗在其弟拖雷在世是未曾侵占他的封地,只是临时驻扎在成吉思汗的大斡耳朵。随着拖雷的去世,窝阔台汗对兀鲁黑兀路思的蚕食行动慢慢展开。他首先将蒙古部落的发源地肯特山三河源头及斡儿浑河谷地区从拖雷家族手中夺了过来。《蒙古秘史》记载:“斡歌歹既将金国窮绝了,名其主为小厮,掠其金帛頭畜人口而归。于汴京、北平等处立探马赤以镇守之,遂凯旋哈喇和林。”[18]大蒙古国灭金时间是1234年,上述情况当是拖雷去世的第二年发生。

他首先在斡儿浑河谷兴建哈喇和林都城,霸占兀鲁黑兀路思的禹儿惕,继而又从拖雷家族所属份子里掠夺四个千户分给自己的儿子阔端。窝阔台汗违背成吉思汗大札撒的一系列掠夺兀鲁黑兀鲁思领地和军队的行为最终引发了拖雷昔日近臣和宗室诸王的不满。《史集》载:“隶属于唆儿忽黑塔尼别吉及皇子们的成吉思汗大异密,即被成吉思汗呼为五儿的塔塔儿人失乞忽秃忽、速勒都思人宿敦那颜、忙忽惕人者台那颜、札剌亦儿人忙哥撒儿豁儿赤、别速惕人不塔臣豁儿赤、巴牙兀惕人忽必来豁儿赤、晃豁坛人也速儿豁儿赤等千夫长—齐向唆儿忽黑塔尼别吉、蒙哥合罕及其诸弟禀道:速勒都思和雪尼惕部军队是我们的。如今窝阔台合罕却将它给了自己的儿子阔端。成吉思汗既将这部分[军队]分给我们的斡耳朵,我们为什么要违背他的命令将它交给[别人]呢?我们想对窝阔台合罕面奏此事,听他说些什么![19]此外,窝阔台汗的过分行为也遭到宗室王公大臣的抵触,从而某些宗室诸王拒绝参加窝阔台汗召集的议事忽里勒台。据《元史》记载:太祖六年“夏五月,帝在达兰达葩之地,大会诸王百僚,谕条令曰:“凡当会不赴而私宴者,斩。”[20]  窝阔台汗的汗廷威望遇到如此严峻的挑战,为缓解矛盾并顺利达到其目的,他想出一个解决方案。他想让唆鲁禾帖尼别乞嫁给自己长子贵由。《史集》载:“窝阔台合罕也要把唆儿忽黑帖尼别吉嫁给自己的儿子贵由汗,并曾怀着这良好的意向派遣……为使者。”[21]

如此步步紧逼的紧张局势和危机使唆鲁禾帖尼别乞有些不知所措,甚至她对窝阔台汗感到失望。《史集》载:“拖雷汗死后,他的儿子们和母亲,照旧在窝阔台合罕身边。有一次,唆儿忽黑帖尼别吉要求合罕的一个商人给她,合罕对此吝啬。唆儿忽黑帖尼别吉哭了起来,说道:‘我心爱的为谁作了牺牲?他为谁死了?’”[22]从此,她认识到保护自己家族的利益和儿子们的安危不能光靠可汗的施舍,而是要靠自己的努力,并变得日渐坚强起来。她心里明白,要保护好自己的方法不是与强大的窝阔台汗家族硬拼,甚至不能得罪拥有绝对权力的可汗,只能妥协并用自己的智慧来保护家族的基本利益。她首先主动去调节可汗和群臣之间的矛盾,尽力去保护窝阔台可汗的威望和脸面。《史集》载:她对窝阔台汗表示不满的大臣说“你们的话是公正的,但是,军队和我们,同样全都是合罕的,他知道他在作什么,我们要服从他的命令。当唆儿忽黑帖尼别吉如此说了,异密们不作声了,任何人听到这番话都会赞同的。”[23]她不断地用聪慧和睿智解决所遇到的难题。例如:接到窝阔台汗命令她嫁给贵由的谕旨后并未明确拒绝而回答道:“怎么能违背诏命呢?但我有一个愿望:要抚养这些孩子,把他们带到成年和自立之时,竭力使他们受到良好教养,彼此不分开,不离弃,从他们同心同德中得到好处。”[24]她以如此巧妙而客气的方式委婉地拒绝了可汗的诏令,又保住了可汗的脸面。唆鲁禾帖尼别乞的微妙周旋最终赢得了可汗的信任,依照蒙古人寡妻监国的传统,窝阔台汗命唆鲁禾帖尼别乞全权管理兀鲁黑兀路思的一切事宜。《史集》记载:窝阔台汗“吩咐把他[拖雷]的兀鲁思的事务和他的军队的整顿交给他的正妻,世界上最聪明的妇女嗦鲁儿忽黑塔尼别吉去管,让他的儿子们和军队都服从她。”[25]

但是,随着窝阔台汗家族的权势日盛,已完全掌控了拖雷兀路思在肯特山周围及迤东的整个东部地区,接踵而来的危机使唆鲁禾帖尼别乞寝食难安。她借助窝阔台汗命其监国的有利时机,果断地放弃了兀鲁黑兀鲁思在蒙古东部腹地领地的所有权,将兀鲁黑兀鲁思的斡耳朵从原来的鄂儿浑河流域的哈喇和林西迁到兀鲁黑兀路思禹儿惕的西部,以便躲避窝阔台汗家族的锋芒。从此兀鲁黑兀鲁思的禹儿惕便收缩到以杭爱山以西阿尔泰山以东地区。为防止窝阔台汗家族势力的再次渗透她将自己的斡耳朵设置在杭爱山的乌里雅苏台,以示杭爱山为其禹儿惕的东界,这是能屈能伸的伟人之举。

她以此来设防和牢固控制兀鲁黑兀鲁思领土的西部,从杭爱山至阿尔泰山的草原地带及北部森林诸部落地带谦谦州及吉利吉思地区。

唆鲁禾帖尼别乞将兀鲁黑兀鲁思的汗廷西迁,将自己的斡耳朵分别设置在杭爱山北麓和阿尔泰山东麓,以便控制兀鲁黑兀鲁思所属的草原毡帐百姓部落和林木中部落。

她在这里才拥有了属于自己的真正王国,悉心照料者拖雷家族,培养自己的孩子们长大成人,同时广交拔都汗为首的宗室诸王形成自己的势力联盟,就连窝阔台家族的阔端那颜都成为她的心腹。《史集》载:“因为,唆儿忽黑帖尼别乞由于自己的谨慎,没让阔端在取得速勒都思部落军队之事上受到妨碍,所以阔端与他们保持友好,当窝阔台合罕家族向蒙哥合罕争夺合罕之位,并想用阴谋诡计对付他时,阔端与蒙哥合罕结成了同盟,并给了他援助。”[26]

经过唆鲁禾帖尼别乞的苦心经营和养精蓄锐,拖雷家族的势力逐渐恢复,在贵由汗初年普兰诺·加宾尼出使蒙古时,在文章开头所说的那样已经是从懦弱的寡妇孤儿变成既有声望又有权利的实力派了。依靠家族的这种势力,另外利用多年经营的联盟外援,唆鲁禾帖尼别乞最终打败窝阔台家族,于1251年把自己的长子蒙哥推上了大蒙古国汗位。

蒙哥汗即位后,拖雷家族办理的第一件大事便是给窝阔台汗家族的致命打击,恢复拖雷家族兀鲁黑兀路思的昔日全部禹儿惕,占领更广阔的领地。至此唆鲁禾帖尼别乞虽已筋疲力尽,但是,这位伟大的母亲最终达到了她自己的目的。她的晚年身体状况不好,甚至双目失明,于宪宗二年初在自己在乌里雅苏台的斡耳朵与世长辞。

临终前将自己所属的杭爱山斡耳朵及兀鲁黑兀鲁思禹儿惕作为遗产留给末子阿里不哥继承。《路布鲁克东游记》载:“他(按:指蒙哥汗)把名叫阿里不哥的最小同母弟留在身边。阿里不哥拥有他们的母亲(她是一个基督教徒)的斡耳朵。”[27]可见唆鲁禾帖尼别乞去世以后阿里不哥才成为兀鲁黑兀鲁思的第二代汗。忽必烈拥有漠南汉地;旭烈兀拥有阿姆河迤西地区;阿里不哥拥有漠北腹地的兀鲁黑兀鲁思。

那么阿里不哥所继承的唆鲁禾帖尼别乞的斡耳朵位置怎么确定呢?日本学者松田孝一曾写一篇《拖雷家族之杭爱山领地》一文,在该文中他试图证明杭爱山为拖雷家族驻牧地。但是,他用来证明唆鲁禾帖尼别乞斡耳朵在杭爱山中的史料有些问题。为便于分析该史料我们不妨他所引用的史料抄录下来:

“河南平,归寓太原。世祖在潜邸,国祯以医征至翰海,留守掌医药。庄圣太后有疾,国祯治之,刻期而愈,乃张晏赐坐。太后时年五十三,遂以白金铤如年数赐之。”

这是《元史》卷一六八许国祯传所引用的史料。史料来源无误,只是松田孝一将史料中的“国祯以医征至翰海”的“瀚海”误认为指“杭爱山”。瀚海指沙漠戈壁滩。这里泛指蒙古地方。蒙元时期称如今的“杭爱山”为“杭海山”。例如:《元史》卷一二八载:“二十六年,从皇孙晋王征海都。抵杭海岭,敌先据险,诸军失利,惟土土哈以其军直前鏖战,翼晋王而出。”[28]可见他所引用的史料“瀚海”不是指杭爱山。证明唆鲁禾帖尼别乞斡耳朵在杭爱山的史料不多。一为《史集》的记载:“他(阿里不哥)的夏营地在阿勒台(波老舍本译作兀里阿速秃),冬营地则在帖客和乞儿吉思。其间三日途程。唆儿忽黑塔尼-别吉曾在该处。”[29]另一个是《元史》的记载:“随路诸色民匠打捕鹰房等户都总管府,秩从三品。达鲁花赤一员,总管一员,同知一员,经历一员,知事一员,提控案牍兼照磨一员,令史六人,译史一人,知印通事一人,奏差二人,掌别吉大营盘事及管领大都路打捕鹰房等户。至元三十年置。延祐四年,升正三品。”这是忽必烈汗至元三十年土土哈领兵平定谦谦州森林五部之后元朝廷所设置的机构,兼管别乞大营盘。《元史》载;土土哈“二十九年秋,略地金山,获海都之户三千余,还至和林。有诏进取乞里吉思。三十年春,师次欠河,冰行数日,始至其境,尽收其五部之众,屯兵守之。”这是土土哈在谦河(欠河)等地征讨森林百姓的情境。谦河(kem hool是叶尼塞河上游,属于阿里不哥后裔兀鲁黑兀鲁思辖地,因此,谭其骧《中国历史地图集》(元明时期)的岭北行省地图中把叶尼塞河流域划归“别乞大营盘辖地”是正确的。土土哈征服森林部落后将部分森林兀良哈人迁至朵颜温都儿山,元朝在谦谦州设置随路诸色民匠打捕鹰房等户都总管府,隶属兵部,该机构兼管别乞大营盘。后来在察哈尔万户的成员中出现禾默乞惕(kemjig]d~kemc]d意为来自谦河的人们)人也不为怪,就是从谦河流域被编入察哈尔部的人员。总之,从上述史料分析,确定乌里雅苏台之地为唆鲁禾帖尼别乞斡耳朵驻牧地比较可靠。

据《史集》记载:“他(阿里不哥)的夏营地在阿勒台(波老舍本译作兀里阿速秃),东营地则在帖客和乞儿吉思。其间三日途程。唆儿忽黑塔尼-别吉曾在该处。”[30]可见唆鲁禾帖尼别乞生前一直在杭爱山附近乌里雅苏台为中心的地方生活,此地原属克烈部领土[31]。唆鲁禾帖尼别乞有意选定兀鲁黑兀鲁思斡耳朵的新位置为其父辈王汗、札哈敢不昔日的国土或他们的老营地,也许在一定程度上包含着她对娘家人的思念情怀。唆鲁禾帖尼别乞去世后她的杭爱山附近的禹儿惕被其幼子阿里不哥汗继承。对此《史集》记载:“唆儿忽黑塔尼-别吉的禹儿惕被交给了阿里不哥。”[32]阿里不哥兵败向其兄忽必烈汗投降时就是从该禹儿惕启程踏上前往燕京的路途。《史集》载:“叛乱的火焰熄灭之后,阿里不哥去见自己的兄长忽必烈合罕,踏上了乞求饶恕的道路。他把自己所有的妻子全都带上,而把自己的四个儿子,玉不忽儿、灭里-帖木儿、乃剌忽-不花和探马赤留在自己的禹儿惕中。他(阿里不哥)的夏营地在阿勒台(波老舍本译作兀里阿速秃即乌里雅苏台),东营地则在帖客和乞儿吉思(按:吉利吉思之地)。其间三日途程。唆儿忽黑塔尼-别吉曾在该处。”[33]而阿里不哥的第二妻子、第三妻子和一名妾就居住在唆鲁禾帖尼-别乞原来的宫殿中。据《史集》记载:“阿里不哥妻子中一个是乃蛮部古出古儿氏族的忽秃黑塔哈敦。……她居于唆儿忽黑塔尼-别吉的禹儿惕和住所内,……第三个妻子是弘吉剌惕部落的忽都鲁哈敦。她也住在” 唆儿忽黑塔尼-别吉的禹儿惕内,她没有子女。他有一个妾,名叫亦剌兀-灰,……还有一个妾,……曾在忽秃黑塔哈敦的帐殿中。和她生有一个儿子,名叫探马赤。”[34]可见阿里不哥汗的汗廷是他母亲留给他的宫帐。而阿里不哥去世后忽必烈可汗曾把母亲所留下的这一帐殿赐封给阿里不哥的幼子探马赤。但是,不久又令探马赤携妻子前来元大都在忽必烈可汗身边公职。对此《史集》记载:“而对于探马赤,他则给予了忽秃黑塔哈敦的禹儿惕,还未能相会,忽秃黑塔就去世了。他继她之后聘取了也儿-贴斤,然而在他带着这个妻子去到合罕处后,该禹儿惕就空下来了。”阿里不哥汗虽然以幼子身份继承其母亲的领地和斡耳朵,阿里不哥去世后忽必烈可汗又把该斡耳朵封赐给阿里不哥幼子探马赤继承。但是,没过多久将其母亲唆鲁禾帖尼别乞的斡耳朵被闲置了。按照成吉思汗大扎撒,他的分封是不能随意改动的,因此,忽必烈也不敢明目张胆的抢夺阿里不哥家族兀鲁黑兀鲁思的财产和领地。因此,他既不选定和任命阿里不哥子嗣为兀鲁黑兀鲁思的汗,也无法夺取兀鲁黑兀鲁思领地的无奈情况下,只能将兀鲁黑兀鲁思称作“别吉大营盘”,管辖阿里不哥生前的所有兀鲁黑兀鲁思领地和部落,直辖兵部管理。

忽必烈汗之后,元朝中央政府采取缓解与西北诸王间的矛盾的政策,从此元朝灭亡为止阿里不哥家族兀鲁黑兀鲁思的实际掌控者是阿里不哥长子玉不忽儿家族的定王。据《元史》记载:“随路诸色民匠打捕鹰房等户都总管府,……掌别吉大营盘事及管领大都路打捕鹰房等户。至元三十年置。延祐四年,升正三品。管领本位下打捕鹰房民匠等户都总管府,……掌别吉大营盘城池阿哈探马兒一应差发、薛彻干定王位下事。泰定元年始置。[35]至元三十一年元将土土哈进军吉利吉思,尽收森林兀良哈等五部之众。同年,忽必烈可汗置随路诸色民匠打捕鹰房等户都总管府,掌别吉大营盘等事,隶属兵部。后来元朝泰定帝也孙铁木儿可汗命阿里不哥长子定王玉不忽儿之子薛彻干承袭定王爵位,同时在谦谦州设置管领本位下打捕鹰房民匠等户都总管府,负责管理西北别吉大营盘事宜及吉利吉思地方定王位下事宜。

总之,成吉思汗临终前按照幼子继承父亲遗产的蒙古古老传统,把自己的也可兀鲁思留给拖雷继承而出现了拖雷所属兀鲁黑兀鲁思。拖雷之后其妻唆鲁禾帖尼监国,从斡儿浑河原驻地移居乌里雅苏台。她去世以后拖雷幼子阿里不哥继承兀鲁黑兀鲁思,拥有了漠北腹地。在元朝忽必烈汗时期,为了防范阿里不哥家族兀鲁黑兀鲁思势力,设置“别吉大营盘”的地方建制,设立专门的管理机构隶属于兵部。忽必烈汗之后,元朝为缓和西北诸王之间的矛盾,采取温和政策,分封阿里不哥家族的后裔为定王,世袭罔替。有元一代定王成为兀鲁黑兀鲁思的实际掌控者。元末和北元初期的也速迭儿王便是阿里不哥家族在漠北兀鲁黑兀鲁思的实际操纵者。

1370年元惠宗在漠南应昌府病逝以后,其子爱猷识理达腊即位。随着应昌府被明军沦陷,他撤回大蒙古国旧都位于漠北鄂尔浑河谷的哈喇和林城。跟随他而来的还有漠南元上都、应昌府等处忽必烈家族直属蒙古各部及庞大的中央机构等。这显然历来以漠北为盘踞地的兀鲁黑兀鲁思贵族阿里不哥后裔诸王的利益带来了危机,忽必烈家族和阿里不哥家族的利益冲突在百年之后从此不得不再次重演。

自从元惠宗妥欢贴睦尔于1368年撤出元大都起至1388年北元脱古思帖木儿汗被阿里不哥之后裔也速迭儿弑杀为止,明朝与北元政权双方进行了长达二十年的拉锯战。期间蒙古三代可汗与明朝的角逐中连遭失败,使自己所掌握的将近100万人的兵力[36]几乎消耗殆尽,其势力日渐衰落。从而造成北元初期蒙古社会动荡,皇权旁落,蒙古统一体四分五裂的混乱局面。正是这种蒙古社会的动荡局面给察哈尔人提供了大显身手的机会。

武二十一年(1388年),明将蓝玉率军出塞,在捕鱼儿海(呼伦贝尔之贝尔湖)附近袭击并摧毁了北元汗廷,俘获军民七万余人[37]。脱古思帖木儿汗仓皇出逃,在漠北土剌河附近遭到阿里不哥后王也速迭儿所率兵马的阻拦,最终被也速迭儿弑杀。也速迭儿是阿里不哥汗的后裔,是阿里不哥家族诸王的首领。据蒙古文史书记载,他是为了报复昔日忽必烈汗夺其祖阿里不哥之汗位之仇而袭杀脱古思帖木儿汗的。但是,真实情况恐怕并非这么简单。漠南蒙古各部的大批量北迁,以及不断涌入漠北草原地带使阿里不哥家族的领地被诸多蒙古部侵占并日渐缩小。历来不睦的这两个家族的利益冲突逐步升温,各类矛盾愈演愈烈,最终达到了白热化程度,导致阿里不哥家族趁机夺去了忽必烈家族的皇位,兀鲁黑兀鲁思从此进入复兴阶段。

也速迭儿于1388年登上蒙古大汗之位,在位四年,1391年卒。其子恩克即位,在位四年,其继承者仍为阿里不哥家族的额勒伯克汗[38]。因为,蒙古文史料记载中显然没有把额勒伯克汗看做正统的蒙古可汗,把他描绘成一位地道的典型昏君。接下来的蒙古汗位继承者中坤帖木儿汗、德勒伯克汗、斡亦剌台汗均为兀鲁黑兀鲁思阿里不哥汗后裔,他们家族对北元蒙古的统治,将近持续了40年之久,到1425年斡亦剌台汗去世为止[39]

那么阿里不哥的后裔依靠何种力量从忽必烈家族的手中夺取汗位,并把汗位维持了如此之久呢?

我们不妨先对阿里不哥家族势力进行一下摸底。

这里不可否认的事实是在他们背后有强大的瓦剌军团(西北草原各部和森林部落)势力做他们家族的坚强后盾。此外阿里不哥家族也有自己逞能的资本,那就是昔日嗦鲁禾帖尼别乞给阿里不哥留下的家底——察哈尔人及所属部落的军队。忽必烈虽然打败其弟阿里不哥汗,夺去了蒙古大汗之位。但是,对阿里不哥家族的兀鲁黑兀鲁思的禹儿惕(领地)和领户他是不敢轻易霸占的。因此,其弟阿里不哥去世后,忽必烈汗犹豫再三,最终还是把阿里不哥兀鲁黑兀鲁思的领地和各斡耳朵分别分封给阿里不哥诸子继承,并为了严格防范和掌控阿里不哥家族的势力,专门设立“别乞大营盘”的管理机构,隶属于兵部进行严格管辖。

据《史集》载:“在阿里不哥去世后,他的妻子们都到自己的禹儿惕去了。过了三年,合罕下令:让阿里不哥的儿子们来和我会面吧。”[40]因为,此前阿里不哥向忽必烈投降时,只带领他的妻妾,把自己的四个儿子留在了自己的领地。忽必烈汗此次召见他的四位侄子之后,把他们的父亲阿里不哥所属兀鲁黑兀鲁思的禹儿惕和斡耳朵分别分封给他们(其实重演蒙哥汗分割窝阔台汗国的策略)。《史集》的记载中其具体地理位置不很清楚。但是,能够领略到将兀鲁黑兀鲁思的领地从远到近、从西到东的顺序,从长子开始幼子结尾的次序分封。

据《元史》记载,忽必烈汗之后阿里不哥的长子玉不忽儿被封为定王,其地在叶尼塞河流域——元代的谦谦州一带,而其幼子探马赤则分得嗦鲁禾帖尼别乞杭爱山附近的斡耳朵。所以,阿里不哥的子孙完全保留了兀鲁黑兀鲁思的领地和领户。忽必烈汗为了笼络这些侄儿,甚至把伊儿汗国的创始人旭烈兀所分的的阿尔泰山附近的领地也分给了阿里不哥子嗣。据《史集》载:拖雷有一位弘吉剌惕部出身的巴颜哈屯,后来她的斡耳朵和禹儿惕被旭烈兀继承,由他的夫人忽推哈屯掌管此斡耳朵和营地。后来忽推哈屯去伊儿汗国的时候把旭烈兀的两个儿子术木忽儿和塔剌海留在了该营地。再后来旭烈兀家族人员陆续迁往伊儿汗国,该营地因与伊儿汗国距离遥远而无人居住了。因此,忽必烈汗把旭烈兀在拖雷汗国内分得的该领地分封给了阿里不哥长子玉不忽儿,此地由玉不忽儿的一位妻子斡兀立——帖斤哈屯掌管了。[41]

元初,因为窝阔台汗国诸王海都等人的进犯而忽必烈汗不得不对阿里不哥家族采取笼络政策,使兀鲁黑兀鲁思的势力得以保留。他们虽然在元朝兵部的管理机构和军队的严密监控之下,但是,这恰恰为兀鲁黑兀鲁思提供了保护伞。有元一代,一是他们所占居的地域偏远,二是他们与元朝和西道诸王之间微妙而复杂的关系,并未受到来自外部势力的致命打击。在西道诸王和元朝之间的斗争中见风使舵,采取自保的措施,从而元朝灭亡时,他们成为漠北各部之中保存势力最完好的一个宗王家族。

阿里不哥去世后,其长子玉不忽儿以长子身份成为这个兀鲁思的首领。玉不忽儿在《元史》被称作药木忽儿。“大德三年正月,被封为定远王、赐金涂银印龟纽”,大德九年二月,定远王岳木忽儿改封威定王,换赐金印驼纽,至大元年六月威定王药木忽儿晋封定王,赐金印。”[42]这证明元朝中央政府实际上承认了他对兀鲁黑兀鲁思汗位的合法地位。

忽必烈与阿里不哥之争刚刚结束,窝阔台汗国海都起事,漠北又陷入混乱状态。忽必烈派皇四子北平王那木罕镇守漠北,率领漠北的阿里不哥家族的兵力、蒙哥汗家族的兵力进驻中亚阿力麻里地区,抵御海都等西道诸王兵力的进犯。玉不忽儿与其几个兄弟率领兀鲁黑兀鲁思的军队跟随那木罕出征。期间发生蒙哥之子昔里吉的叛乱,昔里吉发动兵变,把那木罕和丞相安童劫持并分别送给金帐汗国和窝阔台汗国扣押。最终叛军发生内讧,昔里吉被迫归降忽必烈,而蒙哥汗之孙撒里蛮也遭到惨败携妻来归忽必烈汗。玉不忽儿虽然参与了此次叛乱,但他自始至终保持独立状态,注意保存实力。最终随着昔里吉和撒里蛮的接连挫败,他却坐收渔翁之利,将蒙哥汗家族的兵力俱纳入到自己麾下,成为此次叛乱中的最大赢家。据《史集》载:“玉不忽儿夺取了昔里吉和撒里蛮的斡耳朵,依附于火你赤的领地”[43]火你赤是术赤后王,玉不忽儿得到他的庇护而驻牧于金帐汗国,静观事态的变化,等待有利时机。至元二十六年,二十七年玉不忽儿进军漠北一度占领哈喇和林并将其父阿里不哥所有的领地置于自己掌控之下,复苏了兀鲁黑兀鲁思。至元三十年元将土土哈率兵进入谦谦州与吉利吉思地区,与玉不忽儿激战并收服了吉利吉思五部,此役玉不忽儿失利。此后,在极度困境中,利用元成宗登基的绝好机会表达他愿意与朝廷和好之意,及时得到元成宗的欢迎,并在晋王甘麻剌的陪同下进京觐见元成宗,他的一切罪行被赦免,且被封为定远王,获准回到漠北治理自己的领地和军队。从《元史》的有些记载分析,从和林到吉利吉思的广大区域,玉不忽儿仍享有领地主权。如:大德元年四月“给岳木忽儿所部和林屯田种”。可见玉不忽儿的部分部民驻牧地在哈喇和林附近。此后玉不忽儿之子薛彻干袭定王爵,薛彻干之子察里台于泰定四年袭定王爵位。此后在《元史》中虽然见不到关于定王的详细记载,但元朝末期为止阿里不哥家族一直保留着漠北的领地和势力。这给北元初期阿里不哥家族在漠北重新崛起并给忽必烈家族带来致命一击奠定了基础。

另外,兀鲁黑兀鲁思的禹儿惕北部区域为谦谦州和吉利吉思地区。嗦鲁禾帖尼别乞去世后,阿里不哥继承了她的禹儿惕和斡耳朵。至元三十年,土土哈打败玉不忽儿占领吉利吉思地区之后,元朝在此地设置了军政机构,严控该地区各部军事力量。但是,该地区草原各部落和森林诸部的宗主权仍然归属阿里不哥家族所有。所以,阿里不哥家族对该地区居住的毡帐百姓和林木中百姓诸部落拥有宗主地位。从阿里不哥时代开始,这些森林部落为他们的宗主冲锋陷阵,赴汤蹈火,视死如归。例如:阿里不哥和忽必烈之间的战争中兀鲁黑兀鲁思的所属部落斡亦剌惕部为阿里不哥而战,曾经付出过巨大的牺牲。《史集》载:在昔木土脑儿战役中“在火札·孛勒答黑山旁析门台湖畔交战,他们击溃了阿里不哥的军队,杀死了很多斡亦剌惕部人”。[44]阿里不哥以谦谦州和吉利吉思为根据地,以其所属兀鲁黑兀鲁思所属部落的蒙古兵力与忽必烈决战,使他的所属斡亦剌惕等森林部落受到重创。但是,他能够战胜忽必烈汗镇守哈喇和林的移相哥所率领的10万大军,并跨越大漠进入漠南在昔木勒土脑儿与忽必烈的大军决战,紧接着率兵西征并打败察合台汗国阿鲁台的军队的情况来分析,阿里不哥所属兀鲁黑兀鲁思的兵力是相当强悍的。

阿里不哥后裔正是利用兀鲁黑兀鲁思这一股力量,从1388年起抢夺了忽必烈家族的蒙古汗位,同时将自己家族的直属力量察哈尔人和瓦剌人等引入到北元王朝的政治漩涡中来。

阿里不哥家族的兴旺给他们家族直属势力察哈尔人的发展壮大提供了前所未有的机遇。同时为他们家族的支持者斡亦剌惕部(瓦剌)等各部与东蒙古(鞑靼)各部的角逐埋下了祸根。

阿里不哥后裔兀鲁黑兀鲁思的贵族虽然掠夺了忽必烈家族的蒙古汗位,但是,受到蒙古正统思想的阻挠,很难得到更多蒙古部落的支持。随着他们的支持者瓦剌部新兴贵族势力的形成和强盛,瓦剌内部也产生了分裂,继而瓦剌各部的头目逐步替代了阿里不哥家族后王对该部的统治地位,阿里不哥家族可汗逐渐成为瓦剌贵族手中的傀儡,阿里不哥家族兀鲁黑兀鲁思可汗地位面临摇摇欲坠。

瓦剌首领脱欢的崛起,使鞑靼与瓦剌东西蒙古的整体情况都发生了巨大变化。脱欢是瓦剌三巨头之一马哈木之子。1415年东蒙古阿鲁台太师与瓦剌马哈木之间的战争中瓦剌遭到惨败,顺宁王马哈木阵亡,其子脱欢被阿鲁台太师俘虏。在被东蒙古监禁的日子里脱欢全面了解到东蒙古的内情,这对他以后彻底打败东蒙古有决定性意义。1423年东蒙古阿鲁台遭到明军的进攻,脱欢趁机出兵东蒙古大败阿鲁台,“掠其人口马驼牛羊殆尽,部落溃散无所”[45],呼伦贝尔、克鲁伦河地区俱被瓦剌占领,这算是兀鲁黑兀鲁思的回光返照,其历史最后一次的闪亮。在以后的两年里,脱欢铲除了自己在瓦剌集团中的竞争对手贤义王太平及安乐王把秃孛罗而独霸瓦剌四部。对此《明史》载:脱欢“内杀其贤义、安乐两王,尽有其众”[46]。1434年灭东蒙古阿鲁台太师,1438年又灭了阿台汗,脱欢终于实现了统一蒙古的暂短霸业。

自从脱欢独霸蒙古后就已经怀有称帝的野心。这方面蒙古文史书和汉籍均有记载。但是,东蒙古方面只认可忽必烈黄金家族的正统,而瓦剌集团贵族中的一部分人也是如此。另一部分瓦剌人则认可瓦剌的宗主兀鲁黑兀鲁思的阿里不哥家族出身的可汗。如被脱欢消灭的贤义王太平及安乐王把秃孛罗等人,又如瓦剌的格埒努惕贵族集团历来支持阿里不哥家族,成为他们汗位的忠诚的支持者,据符拉尔基米佐夫考证他们是蒙古化的吉利吉思人。[47]这些都是脱欢无法跨越的绊脚石,是他难于实现蒙古可汗梦想的障碍。

于是他从大局考虑,把自己的女婿忽必烈家族出身的脱脱不花推上了蒙古大汗的宝座,把阿里不哥家族汗廷斡耳朵的的一切财产及仆人等交付于自己的女儿,自己则充任把持蒙古朝政的太师一职。

脱脱不花以傀儡可汗的形式,于1434年登上蒙古汗之位。但是,他拥有东西蒙古贵族公认的蒙古正统大可汗的合法身份,继承了东蒙古的阿台汗(窝阔台系后裔)和西蒙古兀鲁黑兀鲁思的斡亦剌台汗的遗产。至此,阿里不哥系的直属领户转变成忽必烈家族的领户,阿里不哥家族所维持的兀鲁黑兀鲁思延续了208年最终灭亡。

二、好陈察哈尔

“好陈察罕儿”(Qagučin Čaqar)是地道的蒙古语,它有“原有的察哈尔”或“旧察哈尔”的含义,也有“纯正的察哈尔”或“正宗察哈尔”的含意。汉文文献虽然没有明确记载察哈尔的源流和形成过程,但明代汉籍中出现的“好陈察哈尔”这一词,本身就能证明所说的好陈察哈尔并不是所记录时代——明朝时期形成的群体,它原本就存在,它的源远流长。而在明朝时期形成的察哈尔万户(部落群体)中“好陈察哈尔”这一群体很早以前就已经拥有“察哈尔”之名称,是察哈尔万户的核心成分,是察哈尔万户形成的根基。北元时期形成的蒙古可汗直属察哈尔万户中融入了很多其它蒙古部落,他们以好陈察哈尔的名誉被统称为“察哈尔”或“察哈尔万户”。从这些察哈尔万户的其它蒙古部落当中为辨认最原始或正宗的察哈尔人,人们给他们冠上“好陈察哈尔”的名称,以此来辨别真正的察哈尔人。

我们从一些汉文史料的记载中不难发现察哈尔万户中“好陈察哈尔”仍然保留着其独立的个体组织形式。从卜赤汗时期察哈尔万户的组成结构中,隐约感觉到大蒙古国建国初期的组织结构,几乎能看到右翼、左翼、中央三大部分的建制。我们不妨先看史料后再加以分析。

“好陈察哈尔”这一名称最早出现在明代汉籍《皇明九边考》和《皇明北虏考》中。

“北虏亦克罕一部常住牧此边,兵约五万,为营者五,曰好城察罕儿,曰克失旦,曰卜尔报,东营曰阿儿,西营曰把郎阿儿,入寇无常。近年虏在套中,以三关为出入之路”[48]

“众立卜赤,称亦克罕。亦克罕大营五,曰好陈察罕儿,曰召阿儿,曰把郎阿儿,曰克失旦,曰卜尔报,可五万人,卜赤居中屯牧,五营环卫之。[49]

上述两种史料是同时代的记载。第一个史料中出现的“北虏亦克罕”在第二个史料中得到答案,他就是北元达延汗之孙卜赤汗(bodi alah)

“为营者五”指卜赤汗直属察哈尔万户部落群由各自独立的五个营盘组成。其中“曰好陈察罕儿、曰克失旦、曰卜尔报”是为蒙古皇帝汗廷直属中央机构。“好陈察哈尔”就是蒙古可汗各斡耳朵的直属仆人,直接归属各斡耳朵主人—后妃等所支配的“怯怜口”(Ger-ün Keüked)。 “克失旦”(Kešigten)是蒙古可汗的直属怯薛军,是部分职业军人组成的蒙古可汗御林军队。“卜尔报”(Borbog)目前还是个学术难题,笔者初步认定卜尔报即吉利吉思人等诸多森林部落组成的蒙古可汗直属卫队。总之,上述好陈察罕儿、克失旦、卜尔报是蒙古可汗直属的中央三大机构,这是毫无疑问的。所谓“把郎阿儿、召阿儿”(baragun garjegün gar)的右翼、左翼二部分群体是在察哈尔万户统称下的各有自己名称的由蒙古若干个部落组成的两个分散群体。

 “好城察罕儿”或“好陈察罕儿”是我们将要提出的蒙古文档案中出现的“好陈察哈尔”(qahucin caqar)。

有关蒙古文史料中出现的“好陈察哈尔”的记载,其时间跨度较大。上限可追溯到大蒙古国时期,而其下限在清初的蒙古文档案中仍然出现。

笔者在上一节引用的蒙古文《成吉思汗大祭词》[50]中有一段六万户的赞歌,其中首次出现“好陈察哈尔”这一名词:

čabčiqu iled]n-]- čin] ir bolugsan. čargI dugulga-yin- činu tala bolugsan begter quyag-un [ngge bolugsan berke čerig-]n ireg]l boluhsan yeke beri-degen ejeleg]l]n [ggügsen [ndegen čagan-i-činu beledd]n qadahalahsan. [ljei-t] naiman otoh qahucin čaqar t]men–činu.

利剑之锋刃、头盔之表面、甲胄之表层、困惑之时的援兵、赐给也可(大)儿媳的领户、备造和管理您洁白帐殿的吉祥八鄂托克好陈察哈尔万户

清朝入关前的一份蒙古文档案中“好陈察哈尔”之名再现一次。为保留档案史料的原貌全文拉丁文转写如下:

oom suwasdi šiddam

bag-a darqan-u baiqundai č]k]g]r

čagan lam-a sereng qung tayiji magu kitad keg]ken ede bosč

irebe. Čaqar-un qagan baragun gurban-du mordaju tobtulji

Qagan aqai Buyan aqai quyari küriyelej] abugsan-du Qagan aqai.

Buyan aqai qoyar küriyelegsen čerig-i naiman jagun k]m]n

alalduji tugulju garču. Gegen qagan-u k[ke qota-du

orogsan-du teg]n-] qoyina ača basa nekej] aba tabigsan-du.

Onbu-yin keg]ked Buyan aqai-yi basa k]riyelej] abugsan

ajugu. tere k]riyen-eče Buyan aqai .Čorji-yin Sengkerjei-yi

dagariju garqui dagan nigen (+noyan) k]m]n-i alaju m]r deger-e-yi

čerig-iyen čabčiju garba genem. Onbu-yin qoyar keg]ked-in]

oruju. nigen keg]ken dutagaju garba genem.gegen qagan-u

K[ke qota-yi abču qoyar minggan čerig tabiju iregsen-i.

Teg]n-] čiganača čaglaši(+]gei) olan čerig-]d  irej]

D]rij] qarin k[ke qota-yi buliyaju abuba genem.

Čaqar-un čerig-]n qoyigur baragun qoyina-ača T]bei-yin gurban

otug ulus tobtulju abču ečibe genem. Jeg]n

urida-ača gurban minggan adugu abču ulus tobtulju

ečibe genem. basa tegün-eče ]ber-e tabunong-ud-i alaju

abaqanar-i abču ečibe genem. gurban minggan adugun-u

qoyina-ača qagan mordaju darugdaju sayid-iyan alagdaju

qariju irebe genem.T]ba tabunong-ud-un qoyina-ača

mordaju Qaračin-u Bandi taiji-yi bariju irebe genem.

yeke ulus orugsan (+]gei) .Buyan aqai .Qagan aqai .Onbu-yin

go:l qoriy-a oruba genem. arban qošigun-du d]čiged ger

K]rbe genem. Buyan aqai-yin ger-teča abugsan bičig-t]

uridu Sečen qagan. Nagun-u abag-a.Qoyitu abag-a.Qalq-a

Baragun gurban ed]r sara boljiju morday-a gegsen bičig-i

]jej]. kejiy-e geji mend] amur ]gei geji yabunam genem.

dotur-un čaqar Boro qotan-ača ]rg]lji bui genem.

ene iregsen noyad-un ]ge Qoyitu qalq-a Očir [l[gei-d]

šiqaju k]rčü irebe geji. Mengdeg]renem genem.ene

Mengdeg]regsen-d]r.ene nogon deger-e

Sečen qagan-tai .ta kelelčej] mordasai. ene nogon deger-e

ese mordaqula. ]gei bolusa k]č]tei bolqu ]gei bolusa k]m]n-d] abtaqu. ulus alalduqu d]r(dur-a?)

]gei genem.ulus j]g b]g]de-eče dayisun bolba gej]

ogorčilaju Qagučin čaqar-ča bolba. Qalqa.

Kešigten. tani čerig. mani čerig irek]le oruju [gg]y-e

geji yabunam genem. man-dur eg]ber sonusdagsan ene.

nada basa kele boi-i-a. [51]

汉译:

愿吉祥。巴噶达尔汉之白珲歹楚胡儿、察罕喇嘛、塞棱洪台吉、毛祁他特等诸子逃来。据称察哈尔汗征伐右翼三万,围困汗阿海、卜言阿海。他们拼命厮杀,有八百人突破重围。他们逃奔格根汗呼和浩特时,又狩猎般地被追杀。后卜言阿海又被鄂木布子围困了。卜言阿海突出重围后,又袭击绰尔济之子桑哈儿寨部,杀了一位诺延后追击其溃散之兵。鄂木布两子参战,一子败逃。一时占领格根汗呼和浩特,派遣两千兵守护,但又来了无数察哈尔兵前来攻打,又抢占了呼和浩特。察哈尔兵之后又(按:察哈尔)土巴之三鄂托克人从西北方向来袭击大获全胜。从东南方向又来(按:察哈尔)兵,抢掠三千匹马而去。又有一次杀戮塔布囊们,俘获阿巴嘎们而去。为夺回三千匹马,汗(按:喀喇沁汗)率兵前去,打了败仗,损失一员大臣,无功而返。土巴又追杀塔布囊们,俘虏了喀喇沁部班第台吉。大国(按:喀喇沁大营)未参战。卜言阿海、汗阿海、鄂木布之大营参战。十旗各分四十来户。从卜言阿海家里搜到的信中得知,以前天聪汗、嫩阿巴垓、北阿巴垓、喀尔喀右翼三万等约定日期,要讨伐(按:察哈尔),认为随时都有危险。内察哈尔从博罗和屯处以西连绵驻牧。逃来的诺延们又说:‘北喀尔喀已出征(按:察哈尔),兵临鄂齐尔兀鲁黑地方。察哈尔很是慌张。趁此慌张,利用草青之际,最好与天聪汗商定,共伐(按:察哈尔)。若失去机会,要么(按:察哈尔)变成更强大,要么被他人(按:北喀尔喀)吞并。国人(按:察哈尔人)不愿意征战。认为四面皆敌,很是恼火。好陈察哈尔在内,喀尔喀、克什克腾等都说若你军(按:爱新国军)、我军(按:科尔沁部)前往,(按:他们)准备前来投奔’。我处得到的消息就这些。你处还有其它消息吗?”以上是汉文史料和蒙古文档案史料中所出现的关于“好陈察哈尔”的所有记载。

“好陈察哈尔”这一名称很早以来已经吸引国内外学者的关注并就此发表过各自的观点。其中比较有代表性的是早期美国史学家亨利·赛瑞斯的观点。赛瑞斯提出的观点是:“好城察罕尔:其他汉籍作“好陈”。其蒙文原文一定是Qaučin  Caqar 旧察罕尔”。这个词表示类似“基础”之意的什么事务,或是表示自明初以来一直构成为大汗直接控制下诸部落中的主要部落或集团的“察哈尔”部。人们可以将这个词与“旧蒙古”、“旧兀鲁思”这样的名称作一比较。“旧土尔扈特”一词是最近出现的,但词义稍有不同。“旧、新巴尔虎”之名也是现代的,突厥斯坦的“察哈尔新昂吉”一词也是如此。“好城察罕尔”这个词自然一般表示构成左翼——简单称作“察哈尔”——第一万户的察哈尔集团,他们被描述如下:“察哈尔万户,是劈剑的利刃;是鸣如响锣般的头盔的半侧。”在鄂尔多斯也有一个察哈尔氏族,对于他们的绰号“驴察哈尔”,他们以“旧察哈尔——羊毛!”作为回答。在鄂尔多斯被成吉思汗墓地的伊金霍洛地区人们吟诵的一首祈祷词,以几乎与以上提到的那首诗文相同的词句提到“好城察罕尔”,它们被称为“八鄂托克好城察哈尔万户”,即“旧察哈尔的八个集团”。萨冈彻辰提到更大的察哈尔集团中的几个部落:“察哈尔八鄂托克克什克腾;察哈尔之敖汉奈曼;察哈尔之浩济特”。在清代好城察哈尔诸部落和氏族被重新编进“察哈尔八旗”和锡林郭勒盟的十旗中。其中的两个旗称为左翼和右翼“浩济特”(复数形式),这是“好城察罕尔”的最后的纪念物。[52]宝音德力根也对此发表过自己的观点,他认为好陈察哈尔与浩齐特有某种联系。[53]

笔者在拙著《察哈尔蒙古历史研究》[54]一文中曾对“好陈察哈尔”这一历史概念进行了初步探讨。认为史料记载中的“好陈察哈尔”分前后两个阶段。《九边考》所提到的“好陈察哈尔”是从唆鲁禾帖尼别乞手里传下来的“旧察哈尔”。而爱新国时期的蒙古文档案中出现过一次“好陈察哈尔”,是经过林丹汗扩编(吞并内喀尔喀及察哈尔万户部分成员)以后的察哈尔本部。在爱新国与科尔沁部往来文书档案中出现的这个“好陈察哈尔”是直属林丹汗八大太后斡耳朵之察哈尔察哈尔本部。林丹汗去世以后察哈尔归附后金的过程在史料档案中有比较详细的记载。从各类记载中搜索,我们发现林丹汗八位太后为囊囊太后、郭勒土蛮太后、苏泰太后、窦土蛮太后、苏巴海太后、还有不知其名的管领阿喇克绰特万户的太后、俄尔哲依图福晋、伯奇福晋等八人。与其配套的有管理八斡耳朵之察哈尔部众的八大宰桑。她们分别管领林丹汗察哈尔本部的阿纥土蛮、高尔土蛮、汉(汗)土蛮、窦土蛮、中军科诺特土蛮、阿喇克绰特土蛮等察哈尔本部的六个万户[55]

首先必须肯定赛瑞斯对“好陈察哈尔”有过敏锐的察觉。他把“好陈察哈尔”理解为“旧察哈尔”是正确的。但是,把察哈尔本部(旧察哈尔)与察哈尔万户的附属部落浩齐特混为一谈是错误的,显然他对察哈尔的整体历史不够了解。所以,我们在这里有必要废一些笔墨来细说好陈察哈尔的来龙去脉。

《皇明九边考》和《皇明北虏考》所记载的察哈尔是卜赤汗时期的察哈尔万户的整体结构情况。可见当时察哈尔万户的轮廓已经形成。在可汗身边的察哈尔万户中有“好陈察哈尔”、“克失旦”、“卜尔报”等独立营盘以外还有“召阿儿”、“把郎阿儿”的左右翼军队,形成了察哈尔万户。其中“好陈察哈尔”是卜赤汗斡耳朵的直属臣仆。“克失旦”是怯薛军,即卜赤汗的近卫军。卜尔报我们疑为蒙古可汗身边的吉利吉思等森林部落组成的卫队(类似于元朝时期的钦察卫、阿苏卫、康里卫等五卫亲军)。“把郎阿儿”(右翼)和“召阿儿”(左翼)则是附属于察哈尔万户的蒙古其它部落的军队。他们虽然被统称为察哈尔万户,但是,其中正统的察哈尔只有一个,那就是“好陈察哈尔”—— 察哈尔本部。

拖雷兀鲁斯时期好陈察哈尔一直是唆鲁禾帖尼别吉斡耳朵的臣仆,他们的职责和过去服务于成吉思汗四大斡耳朵并无两样,只不过改换了主人和名称而已。成吉思汗时期他们虽然位居蒙古百余千户的第一把交椅,被称作“豁勒首千户”或“成吉思汗御前首千户”,其名称很响亮。转到拖雷名下以后他们变成服务于拖雷斡耳朵的直属臣仆,其身份的转变使得他们不能再用“首千户”这一名称,而改用更贴切他们的身份和职责的名称“察哈尔”。

成吉思汗把他们转交给拖雷斡耳朵的时候,“豁勒首千户”的建制为八百户[56]。这可能是蒙古文史书中的习惯称呼“八鄂托克察哈尔”的真正由来吧。过去大部分学者被蒙古文史书的“八鄂托克察哈尔”这一习惯称呼所捆,想方设法凑齐察哈尔万户的八鄂托克察哈尔蒙古部落,却把正宗的察哈尔本部(好陈察哈尔)完全疏忽了[57]。实际上后来组成察哈尔万户所属其它蒙古部落何止八个。蒙古史史书中经常出现的惯用语“八鄂托克察哈尔”其原由源于此。

八百户察哈尔转手到拖雷斡耳朵以后自然与原唆鲁禾帖尼别吉斡耳朵的原有仆人群体合二为一,从而察哈尔人增加了新的成分。例如原服务于唆鲁禾帖尼别乞斡耳朵的二百户克烈亦惕人(属于唆鲁禾帖尼别乞嫁给拖雷是其父亲给女儿的随嫁媵哲)自然融入到察哈尔人当中。这就是最原始的察哈尔人,即所谓的拖雷兀鲁思“好陈察哈尔”。在唆鲁禾帖尼别乞和阿里不哥时代察哈尔人作为拖雷汗国斡耳朵的侍从人员,其身份很普通。当时偌大的拖雷兀鲁思都被埋没或忽视,更何况是服务其斡耳朵的普通家仆更没有机会在史料中露脸。这是他们在蒙元时期名不见经传的原因所在。

但是,此时的察哈尔也悄悄地发生着变化。蒙哥汗登大位以后,拖雷家族时来运转,得到了发扬光大的机会。蒙哥汗在其即位大典的忽里勒台上作出决定,任命忽必烈为漠南军政长官,委任旭烈兀为波斯地区军政长官,而对其幼弟阿里不哥却没有做出具体的任命。蒙哥汗第二年唆鲁禾帖尼别吉去世后,阿里不哥才遵照蒙哥汗旨领继承了其父母的斡耳朵和禹儿惕成为拖雷汗国的汗位。至此拖雷和唆鲁禾帖尼别吉所生的四个儿子各有所得,奔赴各自的领地,开创自己的一片天地。

按照蒙古人古老传统,父母的家产其子嗣或多或少人人有份。阿里不哥作为拖雷正妻所生的幼子,像他父亲当年继承成吉思汗家产一样分得绝大部分家业,但不是全部。种种迹象表明,唆鲁禾帖尼别乞临终前为自己的四个儿子也分封了家产,其中包括自己斡耳朵的侍从——察哈尔。

从后来的察哈尔人分布情况来分析,当时别吉太后把自己的斡耳朵和察哈尔人全部留给幼子阿里不哥继承。其中有一个特例是旭烈兀的大夫人忽堆哈屯在旭烈兀西征是没有给随大军前往,而是领着两个儿子留在嗦鲁禾帖尼别乞斡耳朵暂住几年,服侍其婆婆,从而唆鲁禾帖尼别乞分配资产时有机会分得一杯羹。

三、   好陈察哈尔的分支

阿富汗国有一部分伊利汗国余留下来的察哈尔蒙古部落。这是我们考证察哈尔人在嗦鲁禾帖尼别吉时代已经存在的又一个有力的旁证。

按照蒙古惯例唆鲁禾帖尼别乞去世后,由她的四个儿子继承其父母的家产。“全部军队由也可那颜作为遗产传给他的儿子:蒙哥合罕、忽必烈合罕、旭烈兀汗和阿里不哥。”[58]旭烈兀西征时蒙哥汗又以蒙古传统从拖雷兀鲁思军队及其他诸王的军队中抽调部分人拨给旭烈兀,并从拖雷家族的所属平民中剥离部分人口分给旭烈兀当做他的媵哲。

对此《史集》载:“他[蒙哥合罕]与大家商量后,派自己的兄弟旭烈兀汗去彻底征服西方领地,……还从隶属于也可那颜的氏族及其它诸王的所有其余部队中,从每个十户中不减少军队的基本成员,拨出两个不在数的人,全部给旭烈兀汗做媵哲。让他向那些领地进兵,在那些领地上定居下来,当他将那些地方占领后,国土和军队就归他及诸子所有。”[59]

嗦鲁禾帖尼别乞生前有自己的斡耳朵和禹儿惕。其位置在阿尔泰附近,夏营地在乌里雅苏台。蒙哥可汗二年她去世后由嗦鲁禾帖尼别乞的幼子阿里不哥继承了他母亲的的禹儿惕和斡耳朵。[60]另外还有旭烈兀之妻忽推哈屯迁往伊利汗国前也曾居住在这里。她迁往伊利汗国时把旭烈兀的两个儿子出木哈儿、塔剌海留在了嗦鲁禾帖尼别乞的禹儿惕之内。后来又让阿里不哥之子玉不忽儿之妻斡兀立—帖斤哈屯居于此禹儿惕。再后来玉不忽儿之子兀儿剌占居了该禹儿惕。[61]忽堆哈屯因为西道诸王战乱而迟迟不能前行伊儿汗国,等到他到达伊儿汗国时其丈夫旭烈兀已经去世。对此《史集》载:“阿八哈汗向呼罗珊进发……传来消息说:旭烈兀汗的奥鲁来了。他出去迎接,在乞牙不忒扎马附近,忽推哈敦和两个儿子……阿八哈汗的母亲亦孙真哈敦都来了。事情是这样的,当旭烈兀汗向伊朗疾驰进军时,他将自己的辎重、家属队(奥鲁)蒙哥合罕处。当阿里不哥内讧时护送辎重、家属队的是术不忽儿……辎重停留在了那些边区。旭烈兀汗于1264年派遣阿八台那颜去要回术不忽儿和辎重、家属队。1268年2月7日将辎重、家属队送到。而忽推哈敦在巴答哈伤听说旭烈兀汗去世的消息以后,把眼睛哭瞎了。”[62]旭烈兀西征时把弘吉剌氏忽推哈敦等家属和奥鲁留在母亲的斡耳朵里,自己率兵西征。等到他想把家属接回来的时候发生忽必烈和阿里不哥汗位之争,后又发生阿里不哥和察合台汗国阿鲁忽之争,因战乱而途中受阻。等到忽推哈屯率领旭烈兀的家属队抵达时旭烈兀已经去世。后来在阿富汗出现的察哈尔人应该是担负护送旭烈兀家属队并途中为服侍旭烈兀汗忽推哈屯等人的嗦鲁禾帖尼别乞斡耳朵的部分察哈尔人的后裔。

如今在阿富汗的遗留“察赫尔艾马克”(Čaqar ayimag)也许就是旭烈兀分得的察哈尔之后裔,其名称仍保留着纯蒙古语之“察哈尔部落”之称呼以外“此名称实兼有黑硕拉人、扎姆歇特人、塔曼尼人,非鲁时火人在内。……彼辈皆纯一之蒙古人,从未与他种人相混,语言风俗悉仍蒙古人之旧。从不为四旁之风气所移”[63]。把原始风貌保留得如此完备,与其它伊斯兰化的蒙古部落截然不同,是否与原始察哈尔人所崇信的景教(也里可温教“Erkigud Šašin”)与伊斯兰教格格不入有关,只可惜《阿富汗志》和《阿富汗新志》以及珀西·塞克斯(Percy Sykes)《阿富汗史》均无此方面记载,珀西·塞克斯只说“哈扎腊人(即黑硕拉人—引者),其居民显然是蒙古种,他们的祖先据信是由于成吉思汗肆意破坏,致使此地空无人居时才占领了这些地区的。……他们是什叶派的成员,因而受到狂热的阿富汗人的蔑视和压迫。”这是出自一位英国殖民主义政治家学者之手的20世纪初的阿富汗察哈尔人概况。显然此时他们已皈依伊斯兰教什叶派了。

至于伏尔加河流域的土尔扈特汗廷的察哈尔是否与阿里不哥有关,没有史料依据,不敢推测。这里只能做出一种解释,那就是土尔扈特贵族在伏尔加河流域建立其独立王朝以后,他们效仿他们的先祖蒙古瓦剌游牧汗廷的建制,设置和保留了汗斡耳朵仆人察哈尔人的建制和机构。对帕拉斯所亲眼目睹并且留下详细记载的土尔扈特汗国察哈尔,目前只能给予这种比较合理的解释。 


* 作者:宝音初古拉,赤峰学院研究生处教授,博士。

[] 《史集》,第二卷,P190

[] 《史集》,第一卷,第二分册,P87

[] 《史集》,第二卷,P235

[]  志费尼著 何高济译《世界征服者史》,上册,P.46,内蒙古人民出版社,19805月第一版。

[] 巴托尔德著 张锡彤、张广达译《蒙古人入侵时期的突厥斯坦》,下册,P.447,上海古籍出版社,20076月第一版。

[] 《史集》第二卷,P.28~29

[] 冯承钧译《多桑蒙古史》,P.179,上海书店出版社。

[] 《史集》,第二卷,P.196

[] 《史集》,第二卷,P.197

[] 《史集》,第二卷,P.29~30

[11]  转引《蒙古人入侵时期的突厥斯坦》下册,P,438,参见注‚

[12] 《元史》,卷三十八,本纪顺帝一。

[13] 《出使蒙古记》,[]道森编,吕浦译,周良晓注,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198310月第一版,P.26

[14] 《史集》,卷一第一分册,P.215

[15] 《蒙古称号“别乞”与“别吉”》,[]符拉基米尔佐夫,《苏联科学院报告》(乙种),第9号,1930年,列宁格勒。

[16] 《史集》,第一卷第二分册,P.317

[17] 《元史》,第一百六十八卷,列传第五十五,许国祯传。

[18] 《蒙古秘史》第273节。

[19] 《史集》第一卷第二分册,P.381

[20] 《元史》第二卷,本纪二,太宗六年条。

[21] 《史集》第二卷,P.204

[22] 《史集》第二卷,P.203

[23] 《史集》,第二卷,P.205

[24] 《史集》,第二卷,P.204

[25] 《史集》,第二卷,P235

[26] 《史集》第二卷,P.206

[27] 《出使蒙古记》,P.204

[28] 《元史》,卷一百二十八,土土哈传。

[29] 《史集》,第二卷,P365

[30] 《史集》,第二卷,P365

[31] 《史集》,第二卷,P,365,注释说明伯劳舍本中把“阿勒泰”译作“兀里阿速秃”。

[32] 《史集》,第二卷,P.367

[33] 《史集》,第二卷,P.365

[34] 《史集》,第二卷,P.366

[35] 《元史》,卷八十五,志第三十五,百官一。

[36] 元朝撤出大都时期所掌握的兵力有云南梁王的兵力约30万人,辽东纳哈出的兵力约20万人,河南王扩廓帖木儿统领元朝西北兵力也部下30万,元朝皇帝直属兵力也有10余万。

[37] 《明太祖实录》,洪武二十一年四月乙卯、癸酉条。

[38] 关于额勒伯克汗的出身问题学界有争论,冈田英弘认为他是阿里不哥后裔,本田实信、薄音湖、宝音德力根等认为他是忽必烈汗后裔。笔者根据诸多蒙古文史书对额勒伯克汗的贬低和大写特写其昏庸等情况加以分析也认同冈田英弘的观点。

[39] 参见宝音德力根《好陈察哈尔、五鄂托克察哈尔、八鄂托克察哈尔万户》,《内蒙古大学学报》(蒙),1998年第3期。

[40] 《史集》第二卷,P.365

[41] 《史集》,第二卷,P.367~368

[42] 《元史》《诸王表》(卷一百八,表三)。

[43] 《史集》第二卷,P.317

[44] 《史集》,第二卷,P.301

[45] 《明太宗实录》,永乐二十一年九月癸巳。

[46] 《明史》,卷三二八《瓦剌传》。

[47]  符拉尔基米佐夫《蒙古社会制度史》(汉版)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1980年版,第204页。参见《卫拉特蒙古通史》,第四卷,第七章,黑龙江厄鲁特蒙古。

[48]  魏焕《皇明九边考》,卷六,三关镇,“边夷考”,国立北平图书馆善本丛书第一集。

[49]  郑晓《皇明北虏考》,正德间条,《吾学编》本,上海古籍出版社《续修四库全书》2002年版。

[50] 达木丁苏荣《蒙古古代文学一百篇》(第一册),P276,内蒙古人民出版社,1980年。

[51] 李保文《十七世纪蒙古文文书档案》(16001650),P.145146,第一篇第49件档册,内蒙古少儿出版社,1997年。

[52]《中亚研究》杂志(Zentralasiatische Studien),卷17,威斯巴登,1984年。

[53] 宝音德力根《15世纪前后蒙古政局部落诸问题研究》内蒙古大学博士学位论文,P.651997年。

[54] 宝音初古拉《察哈尔蒙古历史研究——以十七世纪察哈尔本部历史为中心》内蒙古大学博士学位论文,P.21,2006年。

[55] 关于察哈尔本部六个万户请参阅本人拙著《察哈尔六万户考》,《内蒙古大学学报》,2006年第五期。

[56]《史集》,第一卷第二分册,P.363~364

[57] 森川哲雄《察哈尔八鄂托克及其分封》,载《东洋学报》第8112合刊号,1976年。

[58] 《史集》,第一卷第二分册,P.382

[59]  同上,P.383

[60] 《史集》第二卷,P.367

[61] 《史集》,第二卷,P.366~368

[62] 《史集》第三卷,P.107

[63] 《阿富汗新志》,P.12,学部图书局印行,光绪三十三年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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